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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4/24 18: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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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浓艳、造型准确、笔触坚决、凹凸有致——若是仅仅端详放大好几倍的画面细部,你几乎会误认为这幅静物花卉是近现代某位西方画家用油彩涂抹于画布上的作品。

经过漫长的岁月流逝,留在绢布上的这些花瓣的色彩应没有当初那么光洁、鲜艳、饱满,而这正可看出画家当时强健的笔法,所塑造出花瓣的肌理、纹路,充满了质感和体积感,透露出旺盛的生命力。

花篮图(夏)细部1故宫博物院藏

壹感受下南宋画院的写实功力

实际上,这是南宋宫廷画家李嵩(约—)在十三世纪完成的一幅绢本设色的小品,画面构图稳重,整体呈现出一种华丽而雅致的风格。采用传统工笔重彩画法,双勾填色,其晕染和线条都极富表现力。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这幅作品尺幅不大,纵19.1厘米,横26.5厘米。画幅的左下角有款识:“李嵩画”、鉴藏印钤“项子京家珍藏”。

北京故宫的版本中,在藤编花篮里插有蜀葵、栀子、百合、广玉兰、石榴等花卉组合,被称作夏花篮。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两个版本,分别为冬花篮和春花篮。

花篮图(夏)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花篮图(冬)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花篮图(春)龙美术馆藏

其中冬花篮目前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篮中插有茶花、梅花和水仙等冬季花卉。另一幅春花篮曾流落日本,现被上海龙美术馆收藏。

在年11月25日,于香港举办的“中国古代书画”专场拍卖会上,这幅《花篮图》的预估价仅为50-80万港元,而最终龙美术馆以万港元竞得。最低估价与最终成交价如此悬殊,也代表了人们对南宋院体画家一贯分歧的看法。这些服务于宫廷的画家们,具有极强的写实功底,他们一丝不苟,在画技上精益求精,但一直被传统文人所主导的理论界低估。另一方面,这幅花篮的尺幅不大,只有21×26cm,恐也是被低估的原因吧。

上述三幅《花篮图》均有李嵩提款,从构图、用笔、设色等方式看也基本一致,都同样用宋朝宫廷专用的“隆盛篮”盛花,这是一种收集时令花卉,用隆重方式来传达四时更替、庆祝节日的花器。

在南宋时期,皇帝经常要求宫廷画师们绘制这些代表美好、吉祥,有祝福寓意的画作,赠送给身边的大臣或者亲属。比如这幅由马远的儿子马麟创作的《夕阳秋色图》,就被宋理宗用作送给公主的礼物。该画如今被收藏于日本根津美术馆。理宗在画幅之上题有:山含秋色近,燕渡夕阳迟。赐公主。

马麟创作的《夕阳秋色图》

与马麟这幅淡雅、萧疏、具有文人画审美趣味的作品相比,李嵩的这几幅《花篮图》更体现了南宋院体画家们的写实功力,寓意也更加应景,也更适合作为礼物送给皇帝身边的人。人们就目前已经出现的李嵩款这三幅《花篮图》推测,应该还有一幅秋蓝图,原作当为春、夏、秋、冬的一个系列。

这几幅画作的尺幅都不大,但如果我们将故宫版的夏花篮放大,便能看出这些画家的精细到了何等的程度:

花篮图(夏)细部2故宫博物院藏

花篮图(夏)细部3故宫博物院藏

花篮图(夏)细部4故宫博物院藏

对于南宋宫廷画家们的这种写实功力,我们还可以通过以下这幅《橘子葡萄、石榴图》做一番感受。该画作纵24厘米,横25.8厘米,为绢本设色,现收藏于美国波士顿艺术博物馆。

《橘子葡萄、石榴图》

《橘子葡萄、石榴图》细部1

《橘子葡萄、石榴图》细部2

这幅《橘子葡萄、石榴图》画作者为鲁宗贵,画橘子、石榴和葡萄,象征多子多孙的美好愿望。在左半部石榴叶上有不规则的“鲁宗贵”款署,是极少有他题款的作品。鲁宗贵,生卒年不详,在宋理宗绍定年间(公元—年)时为画院待诏,出入杨附马家。工花竹、禽鸟、窠石,用笔意趣有余,描染佳妙。

贰李嵩和他的时代

李嵩生活时期,充满了时代的悲剧色彩。

同鲁宗贵一样,虽然身为宫廷画家,但有关其生平记载不多。李嵩的生卒年不详,活动时间大约—年。木工出身,被宫廷画家李从训收为养子,并随其学画。绘画才能全面,作品题材广泛,山水、花卉、人物风格俱佳,擅画精工富丽的院体风格。

据元代夏文彦《图绘宝鉴》中记载,他曾任宋光宗、宁宗、理宗三朝画院待诏。

在这一时期,偏安江南的南宋王朝内外交困,亡国之前的种种政治危机、社会矛盾不断酝酿,蒙古人步步南下、传统农耕文明中的小康社会饱受冲击。当南宋第五位皇帝宋理宗赵昀,于公元年阴历10月26日去世后,他的养子赵禥(同祺)继承了皇位,此后又过了12年(公元年农历2月),忽必烈账下的丞相伯颜,就率大军进驻首都临安,宋恭帝赵显率百官投降,南宋就此灭亡。

然而无论国运昌盛衰亡,对于绘画的喜爱,宋朝人却是一以贯之的。就拿善绘画的皇帝们来说,除了那位知名度最高的宋徽宗赵佶外,宋仁宗赵祯善佛、马、猿;宋钦宗赵桓善人物;宋高宗赵构善山水、竹石、人物,此外一些皇族宗室也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比如周王元俨擅佛像,尤精鹤、竹;景王宗汉擅画鹰;郓王楷精花鸟,而墨花、墨笋尤妙;汉王士遵,善人物山水,景献太子询善竹石;临川郡王乃裕,亦善墨竹。

在宋室南渡后,文艺中心也由汴京迁往临安。而北宋留下的画院制度也被沿袭、保留下来。李嵩的老师李从训便是宣和年间画院待招,南渡之后也继续为朝廷服务,在绍兴年间(公元——年)间复宫补承直郎,赐金带。

宋高宗赵构书画皆妙,作人物山水竹木,皆有天趣。他不光自己尝试艺术创作,也积极推动了南宋艺术事业的发展。他四处访求法书名画,不殚劳费,并且在榷场专门收购北宋遗失的古玩字画,因此在这一时期南宋内府的收藏,并不比宣和年间北宋收藏的少。

同时,高宗也重视画院对人才的网络与培养。当时画院之中就有苏汉臣(他与南渡的画家李从训经历类似,北宋徽宗宣和年间任画院待诏,南宋高宗绍兴年间复职)、阎次平、林椿、李珏等绘画高手。到了宋宁宗时期,画院则有刘松年、李嵩、马远、夏圭等为待招。

相比前人,南宋画院的画工更为精美,但其弊端也很明显,因为限于君主或贵族一二人之好恶为取舍,未能尽量发挥各画工之天才与特技,拘泥于工整,不能自由表达自己的创作理念。

但并非每一位画家都能忍受这种画院机制的约束,南宋中、后期,受到禅宗等思想影响,画风崇尚“形似”,宫廷画工的写实主义受到质疑,比如被称为“梁疯子”的梁楷,他生性狂妄,放浪形骸,在宋宁总嘉泰年间曾任画院待招,但他受不了制度约束,将宁宗赐予他的金带挂在院子里,然后便飘然而去。

《泼墨仙人图》梁楷

如今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这幅《泼墨仙人图》,是梁楷的代表作,可以看出这与备受约束的院体画有多大的不同。画作中这位仙人,似乎正体现了这位“梁疯子”自身超凡脱俗的人生经历。他醉意朦胧,看透世间一切,潇洒不羁。

后人评价南宋院体画的画风,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以赵伯驹、刘松年、李嵩等人为代表,他们多青绿巧赡,笔尚细润,色主青绿,谓为院体画,实盛行李思训青绿之一派;另一派以李唐、马远、夏圭等人为代表,他们多用水墨,行笔粗率,不主细润,“虽同号院体,别开苍劲之风,盖已受董、巨、范、米之陶染,而合南北二宗为一道,论者谓山水画至是又一变矣。”

在青绿一派中,对于写实的功底则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高峰。南宋时期四川成都双流人邓椿曾作《画继》,其中有一段描述了院体画家中的界画作者,在写实方面的探索:“画院界作最工,专以新意相尚。尝见一轴,甚可爱玩。画一殿廊,金碧晃耀,朱门半开,一宫女露半身于户外,以箕贮果皮,作弃掷状,如鸭脚荔支胡桃榧栗榛芡之属,一一可辨,各不相因。笔墨精微,有如此者。”

花篮图(夏)细部5故宫博物院藏

花篮图(夏)细部6故宫博物院藏

花篮图(夏)细部7故宫博物院藏

界画,是指在绘画时使用界尺引线,将毛笔与一种竹片工具结合,可以按界尺方向平行移动,从而画出笔直均匀的线条,这类绘画常用绘制建筑物,若是与工笔技法配合完成的作品也称作“工笔界画”。

邓椿所叙述的这段话,就描绘了一位宫廷画家的作品,其中所描绘的宫女刚正在吃零食,一边往簸箕中扔果皮。在画面中可以看见她正在吃的鸭脚、荔枝、核桃以及各类干果,都描绘的错落有致,并清晰可辨。

邓椿并不认为如此细致入微的写实描、精微之笔墨,与绘画本身应追求的“画外之意”有所冲突。反而认为这体现了画院画家对“新意”的追求,这种新意,恐怕是在对客观事物真实在现的基础上,更为准确地描绘出它们的生命力。就如李嵩在上面三幅《花篮图》中所做的那样。

在花鸟画之外,李嵩还画过许多表现当时社会风俗题材的作品,比如《货郎图》《夜湖图》、《水殿招凉图》,《观潮图》、《西湖图》、《仙山瑶涛图》等等。

而其中最让人费解的是他所留下的这幅《骷髅幻戏图》,绢本设色团扇画,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馆。

李嵩《骷髅幻戏图》

整个画面表现了街边表演骷髅戏的民间艺人,画面中蕴含了多重寓意,生与死、虚与幻?还是想借此述说自己作为宫廷画师的傀儡身份?李嵩到底要表达什么?如今还没有准确的解释。

而在此团扇对幅,有王玄真书黄公望《醉中天》曲,曲曰:

没半点皮和肉,有一担苦和愁。

傀儡儿还将丝线抽,寻一个小样子把冤家逗。

识破个羞那不羞?呆兀自五里已单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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