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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译小说精选十种》序
(节选)
文
张治
林纾在着手翻译《茶花女》之前,就早已对于西方的文史及小说产生兴趣。面对魏瀚的劝说而“谢不能”者,原因在于“断尽支那荡子肠”的《茶花女》中缠绵悱恻的主题“非先生志也”。林纾的怀抱,在于引介西方的*治思想小说来教育民众,他此时还作有《闽中新乐府》,是年底由魏瀚资助刊行的,诗集包括了32首以激烈的言辞谈论时事的作品,魏瀚在序言中将之与白居易的讽喻诗相提并论,显然也是深知林纾志趣的。“于西文未尝从事”的林纾此时走上翻译的道路,固然与他平时的交游、阅读活动有直接关系,可是先得以成书的《巴黎茶花女遗事》却也许算不上是足以代表他本人翻译目的和趣旨的一部作品。然而,即便如此,《茶花女》翻译得满纸深情,能够风靡全国,自然又有与笔述者内心世界相谐应的地方。
《林译小说精选十种》之《茶花女遗事》
查林纾母亲逝世于年底,妻子刘琼姿于年夏病逝,此时其心境,正是悲愁抑郁不得发舒的时候。根据他人转述,当时王寿昌对他说:“吾请与子译一书,子可以破岑寂,吾亦得以介绍一名著于中国,不胜于蹙额对坐耶?”考王寿昌(—)系前学堂制造毕业第三届学生,年赴法国巴黎大学学习法律,归国任福建船*学堂法文教习,民国后任福建交涉司司长。此时期他也处于较为清闲的生活状态,故而乐于此事。他颇有文才,有《晓斋遗稿》(诗集、文集、笔记)传世,其作品被陈衍选入《近代诗钞》,两个女儿王真、王闲皆工诗词,陈衍《石遗室诗话》、陶梁《词综补遗》都有所称引、摘选。王寿昌的文学修养,自然有助于口译中语感传达效果和情节张弛节奏的把握。
真正使得“林译小说”不胫而走、风行全国的,是同年夏天,上海报人汪康年通过林纾友人高梦旦帮助获得了小说版权的转让,以“素隐书屋”的名义,托《昌言报》馆出版了《巴黎茶花女遗事》的铅印本。“素隐书屋”铅印本的流行,使得《茶花女》出现了几种报刊连载和单行本;而汪康年等人为宣传此书所刊载的系列广告,终于也使得“冷红生”的真实身份暴露。自第二部翻译小说《黑奴吁天录》始,林纾放弃了原本更文人化的笔名,而以本名题署,可表明他对自己翻译泰西小说的定位,已然超出以小说为末流的传统文学观念,而将之视为可以立言的一种方式。
《林译小说精选十种》书封一览
《茶花女》的原作者,亚历山大·小仲马(AlexandreDumas,fils,—),是作家大仲马与邻家女裁缝所生的私生子,幼年家庭不幸,生父不肯承认他。他亲见大仲马之诸多桃色事件,故其小说多写婚姻之神圣,爱情之高尚,反对不道德的男女关系。但是《茶花女》这个小说的素材和小仲马的一段爱情经历有关,小仲马恋上一位交际花,对方因生计所困而不得不仍周旋于富人之间,小仲马与之绝交,后得知其病逝的消息。小说写从农村到巴黎来的姑娘玛格丽特(马克)做交际花,出入社交场合时常佩戴一枝白色茶花,遂得茶花女的外号,她与富家青年阿尔芒(亚猛)相爱,遭到社会各方面(包括阿尔芒父亲)的反对与诽谤,不得不离开阿尔芒,后者在误解中羞辱玛格丽特,她在贫病交加中死去。小说是以第一人称叙事的,叙事者在玛格丽特死后的财产拍卖会上,买到见证其与阿尔芒爱情的一件遗物,此后寻访阿尔芒,从其口中听闻整个故事(仍为第一人称叙事,主人公变成阿尔芒)。最后一部分,谈到阿尔芒与玛格丽特绝交后玛格丽特生病到去世前的经历,则是采用了玛格丽特的日记(第一人称的叙事人成了玛格丽特)以及玛格丽特女友写给阿尔芒的书信(日记之中也夹杂着书信)。这就是《茶花女》原作的基本内容和叙事结构。
林译《茶花女》,保持了原作的叙事结构特点。三个人物的第一人称叙事的转换,全都保留了下来,没有改成中国传统小说的第三人称。不过,林纾在笔述时,将头一个叙事人当成了小仲马本人,故而在译述这个“我”讲的故事时,前面冠以“小仲马曰”等字。
小仲马曰:凡成一书,必详审本人性情,描画始肖;犹之欲成一国之书,必先习其国语也。今余所记书中人之事,为时未久,特先以笔墨渲染,使人人均悉事系纪实。虽书中最关系之人,不幸夭死,而余人咸在,可资以证。此事始在巴黎,观书者试问巴黎之人,匪无不知,然非余亦不能尽举其纤悉之事,盖余有所受而然也。
这一段话,是脍炙人口的著名小说开篇。我们看看后来王振孙先生忠实于原著的译作:
我认为只有在深入地研究了人以后,才能创造人物,就像要讲一种语言就得先认真学习这种语言一样。
既然我还没到能够创造的年龄,那就只好满足于平铺直叙了。
因此,我请读者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故事中所有的人物,除女主人公以外,至今尚在人世。
此外,我记录在这里的大部分事实,在巴黎还有其他的见证人;如果光靠我说还不足为凭的话,他们也可以为我出面证实。由于一种特殊的机缘,只有我才能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因为唯独我洞悉这件事情的始末,除了我谁也不可能写出一篇完整、动人的故事来。
比照之下,我们觉得意思区别不太大,最大的分歧就是原作说自己“还没到能够创造的年龄,那就只好满足于平铺直叙了”,而林纾译作小说中的故事“为时未久”,故而以笔墨渲染,使读者知为事系纪实。这段开场白是叙事人以写作者的口吻道来的,难怪林纾会将之等同于小仲马了。把叙事人对于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