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若是一张白纸
喜欢是棋逢对手，爱是甘拜下风。
InSeptember
01
“天台倾倒理想一万丈。”
江晚余为刚上传到社交媒体上的照片配文。照片是仰角拍摄的，颓圮的建筑物显出一种气息奄奄的高大。
高二这年她入手了台相机，点进她更新的动态，拍摄风格总不固定。
青石桥憩息的猫，光影明暗不定的墙，摊贩布满生活裂纹的面孔，春日率先出逃的燕草。
还有，她自己。
光影将短发少女的面孔切割成明暗两半。眼神孤寂，混沌不清中带点暧昧不明的意味。
像在渴求。像在抗拒。像撕裂的自我，一个在光明中醒着，一个在黑暗中睡着。
“叮”新消息提醒。
点开，一个陌生的头像，暗处人影幢幢里一片裙角。是剧院新上映的戏剧《卡罗尔》的场景。
她前两天刚去看过，进去时还下着小雨。她撑一把布伞，收伞时听到伞骨清脆的碰撞声。
江晚余抬眼，向另一把伞的主人望去，看见对方黑漆漆的眼瞳，像一潭死水。
裙子也是黑的，长长的头发也是黑的，鞋子也是黑的。皮肤倒是挺白的，像躲藏暗夜中的吸血*不能见日光的那种苍白。
黑女孩。
江晚余有些莞尔，突发奇想，朝“黑女孩”眨眨眼，“嘿，girl。”
“黑女孩”愣了愣，看了看四周，确认这句招呼是在对她打的后，她有些迟疑地半抬着手，不等她想好到底该对自己这这突如其来的神经病做何反应，江晚余就先入场了。
社恐一不社恐起来起来真是要人命。江晚余找好座位，回味着自己的突兀，越想越尴尬到脚趾抠地。
不过她没想到，让她不止想脚趾抠地而简直是想学会遁地的是，刚才遇见的黑裙少女边核对着票上的座位号，边在她身边坐下了。
灯光暗了下来，戏剧即将开场。江晚余舒了一口气，剧开场了就能稍微缓解点尴尬，省得她内心的小人儿去挣扎到底要不要再跟人家打一次招呼。
戏幕合上，又拉开，灯光聚焦在舞台一侧。温柔细致的侍女在为美艳的女爵整理头发。
台上，贵族女爵华袍金面，牵起她的女侍从的手，温柔吻下。随后她们起舞，转动，像两只蹁跹的白蝴蝶，被旋风裹挟，摇摇欲坠。
她们拥吻，在这个人人都带着金色面具的舞池，在这个人人的秘密伴侣都是同样性别的小小世界。
舞池里飘起小小雪花。她们是易碎的蝴蝶，但也选择跳舞，直到破碎跌落地面，融于白雪。
台下，她看着台上人影成双成对，而台下，她的余光不禁停留在身侧少女孤寂的脸庞上。她心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戏剧接近尾声。女爵倒在血泊中，一遍遍呼喊着爱人：“卡罗尔……卡罗尔……”江晚余从口袋里摸出票根，用指甲在上面划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末了，她的手顿了顿，又掏出一块彩虹糖，连同票根一起递给身侧的女孩。
女孩波澜不惊的神色中出现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她还是伸手接下了。
戏剧散场。剧院里的歌声仍余音绕梁，人群三三两两向外走去，走向剧院外的光明。
江晚余呆坐了一会,黑女孩已经走到门口,电光火石之间,江晚余福至心灵地抬头向门口望去,她们视线相交,隔着人潮晦暗中澎湃。
江晚余看着女孩的身影变成一道剪影,她才缓慢起身。出剧院时天边浮起一道浅淡的虹桥。在盛开的日光下毫不起眼。
02
厚重的窗帘将屋子围困，屋内没有日暮的概念。
电脑前的长发少女叼着皮筋扎起头发，屏幕的幽光映射进眼瞳，无波无澜一泓。
桌上放着一块彩虹糖,一张票根,一盒烟。烟是很小众的牌子,茶花。抽起来有初夏漫山遍野的朦胧花香味。
她身子蜷在电脑椅里，无节律地敲着键盘边缘等待。
她是暗处潜伏的幼兽,嗅见同类是一种危险的惊喜,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向未知敞开柔软的身体。
“叮”对方回复了。
03
江晚余更新一条vlog，标题为相囿。
影片三分半，开头白上衣短发的少女坐在行驶的车中，手上攥着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软桃，背景音传来海潮声，少女降下半扇车窗。
风雨欲来的天气，墨蓝的海水翻涌搅动，纠集起来奔向天空，预谋一场暴雨。她想起失乐园中路西法征讨天堂所率的群*。
她又把车窗缓缓升上。
还剩最后一隙就要关上的车窗，被一双湿漉漉的眉眼占据。乌云浪潮共同压制的世界摇摇欲坠，几近落入沈沈夜色的舔舐中。就被这么一双眉眼支撑起来。这么一双湿漉漉的眉眼。
所有颜色开始鲜明起来。
车内的播放器亮起来，youraisemeup悠悠响起。江晚余看向前方，前方空无一人。没有人播放这首音乐。这辆车没有司机。
她还意识到了一件事。这辆车在驶向断崖。
江晚余听见敲打车窗玻璃的声音，笃，一下，镜头翻转，海浪上厚重黑云压下来，海潮声弱了下去。笃，再一下，镜头转回车内，江晚余降下车窗。
车窗外的黑裙少女黑发半湿，叼着一支烟，是很老的牌子，茶花。烟身细长，上面还有一句诗。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借个火。”她比了个投降的姿势，脸上神态天真与邪气掺半。
刚才明明没有下雨。
是什么将一对恋人淋得湿透,无法相拥。
江晚余从口袋掏出打火机，替她点着。啪嗒的点火声响起，镜头落在软桃已经氧化的缺口上，暗沉的*蔓延，影片出现将近十秒的沉默，海浪与乌云角力的声音彻底消失。镜头暗了下去。
啪嗒。
镜头亮起在一片烟雾缭绕中。车窗贴的黑色防窥膜上闪动一点暗红亮光。
烟雾淡下去，少女眼眶通红的脸渐渐浮现。烟雾托举起靡靡下沉的雨声，鼓荡在浓云阴影中。风声喧，雷声乱。
镜头又一次停留在缺了一口的软桃上，一支未燃尽的烟摁灭在那块氧化面上。雨声阑珊，海潮迭起，少女降下半扇车窗，将桃子与烟丢出去。
啪嗒。打火机落地的声音。
影片结束。
04
这条vlog引起不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