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行云流水,我之变化万千。作者:简单
年近半百,许是年龄大了的原因,闲来无事,常回忆起家乡的人和事。
家乡属黄淮地区,位于豫中平原中南部。北有沙河,南有其支流澧河。两河水顺势东流,在漯河市区交汇后入淮。老家就处于市区西边四十公里,比邻澧河大堤而居的泥河洼滞洪区边儿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村—大宋。
古往今来,有太多脍炙人口的诗句来表达对家乡的思念。从李白的《春夜洛城闻笛》中的“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到大家耳熟能详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无不寄托着长期漂泊在外的人对家乡的一种情怀。但对于像我这种每年回家少则两次,多则三四次的人来讲,要说想念家乡,倒显得有些矫情了。尽管如此,白云亲舍,它仍是我挥之不去的牵绊。这里,毕竟有我太多的生活痕迹和回忆。
小时候比较顽劣,家乡话有点儿踢死蛤蟆玩儿死猴的意思。为此没少遭到父亲的体罚和母亲的责骂。蒲团上跪到站不起来,用竹竿打腿肚儿能把竹竿打劈的那些狼狈不堪的往事不提也罢。但汛期的澧河水给我上过印象颇深的那课,倒是值得记下来引以为戒。
清楚地记得那是七月份的一个午后。发小从家里偷出烟酒罐头,约上一个长我们几岁的玩伴,直奔西河堤。没有现在酒场上的繁文缛节,三人席地而坐,即开怀畅饮神侃。具体聊天内容已没有印象,但茶花烟和夜郎村酒我记得很清楚。在当时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待客之物。这也得益于发小殷实的家庭常给我们带来的福利。那天酒喝得很快,一个小时不到就结束了。此时,酒精已经在年轻的身体里发挥了作用。无处发泄的精力和无所事事的日子,让我趁着酒后的兴奋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无知,做出了单独游到河对岸的决定。不顾伙伴的劝阻,我赤条条顺着河堤往上走,到米左右的地方准备下水。
时值汛期,水位接近平槽。浑黄的澧河水流湍急,偶有从上游挟带的树枝或杂物快速漂过。没有游泳前的活动热身,也没有经过正规的游泳培训,就这么凭着年轻的热血和冲动,我纵身跳进河水。
当凉凉的河水接触身体的一瞬间,我已心生悔意。感觉河对岸的距离好像一下子远了很多。开弓没有回头箭,牛逼吹过,回头没面儿。暗自咬牙,怼!横下心后,平静了许多,顺着水势往斜前方游去。一切比我刚下水时的预测好得多。顺利游到离河对岸有三四米的地方,感觉体能尚可,没上岸休息就直接返回。事情险就险在这个自负的决定上。返程过半,我明显感觉体力不支。胳膊腿酸沉,划动的频率也越来越低。至岸边不足二十米时,我已无力抬起胳膊。惊慌中连呛两口水,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我继续挣扎。也算命不该绝,老天有好生之德。当我后悔至恐惧的时候,抓到一棵倾斜的柳树倒向水中的枝条。心有余悸中,就这么漂在水上好大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慢慢移到岸边,拖着酸沉的双腿上堤。在两位伙伴真诚的夸奖时,我不真诚的回应:嘿,小意思。那一年,我十六岁。
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想起这件事,仍然后怕。常回想起受父母惩罚时姥姥劝阻的一句话:算了吧!小着哩!等搬亲(结婚成家)就好了,一直不明就里。而立之年,终于明白:肩负家庭的责任和义务,是不允许你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冲动和冒险。认怂的中年哦!上哪儿说理去。
大脑记忆的东西,很多随时间的流逝都会逐渐淡忘。但味蕾的记忆据说是会伴随人的一生。比如说摊鸡蛋。每当家里来客人时,母亲就会把平日积攒的鸡蛋拿出来。破开后放在碗里,拿筷子快速把蛋黄和蛋清搅拌均匀。等锅烧热后,小心翼翼从油罐里舀出一勺油顺锅壁淋下去,再把搅匀的鸡蛋顺势倒进少许。然后端起锅转动,很快,一张薄如纸的鸡蛋皮(这里读平)就成了。如此反复,等摊出几张后,把其折叠起来,切成比拇指盖稍大的方块,撒在做好的菜上。这样看起来体面些。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也是难为了像母亲一样的主妇们。而我常常趁母亲不注意时抓起一把切好的鸡蛋皮塞进嘴里,在她的巴掌落到身上之前快速跑开。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余味缭绕,仍难忘记。只是这几年,再也没有吃出过原来的味道!
年少不知愁滋味,尽管生活不易,但村前的澧河却给我的少年时光平添不少乐趣。
作为市区的饮用水之一。澧河从源头虎山沟的山泉开始至沙河交汇,流经多公里没被现代工业污染过。也算是一件幸事。清澈见底的河水像一个温顺的女人一样终年缓缓流淌。每到夏秋两季,河堤上长满了叫出名或叫不出名的青草,间或有少许野花藏身其中。滩头上被勤劳的村人种上杨树或庄稼,倒也显得枝繁叶茂,生机盎然。时有野兔从河堤里跑过,在人们的哄叫声中惊慌逃窜。若此时带有家犬,那便看它的造化了。
傍晚时分,是河里最热闹的时候。酷热一天的人们纷纷来到这里。赤条条跳进去,洗去一天太阳下辛苦劳作的痕迹。惬意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无偿赐予。而对于我们这些半大小子最有吸引力的莫过于“战争”了。那时的电影除了我胜敌败的题材外好像也没有其它过多类别。可能是看多的缘故,和对岸相仿年龄段的孩子打仗便成了放学后的又一节目。武器基本上就是些砖头块,烂瓦片的原始工具。虽不致命,让对方头破血流还是很有成效的。先是对骂,节奏琅琅上口,但内容多低俗下流,出处无从考究。骂急眼了就开打,常有挂彩者。我们胜多输少,曾有多次冲到对方“阵地”的辉煌战绩。只是,这一切将永不复返!
澧河带给人们便利和乐趣的同时,也不止一次地带来灾难。每年汛期一到,逢上游下大雨,河水便陡然上涨。清澈的河水变得浑浊不堪,挟带着那些连根拔起的树木和庄稼滚滚东去。75年那场洪水因为年龄太小没有印象,但后来的两次却记忆犹新。站在决堤附近看去,很有些惊心动魄。好在上游修了燕山水库,如今的澧河像被驯服似的乖顺多了。
这些年来,因为地下水的过度利用,澧河已经瘦身不少,非汛期不到西河潭,水位已不及臀部。干净如洗的沙滩已不复存在,早已身陷两岸那一座座小楼中。岸边的芦苇也荡然无存,被一片片的花生和芝麻所代替。唯有那瘦身后的澧河水,像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姑娘一样,瑟瑟缩缩潺潺东流。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家乡的澧河哟,何日再能恢复你昔日的容颜。
作者简介:简单(笔名),热爱文学、运动。文学之路倥偬,孤旅且自从容。